发信人: dude2010 (冒泡潜水艇), 信区: Prose
标 题: 正月cult十五(3)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Jan 23 20:06:31 2016, 美东)
3
“样样红”在被称作“样样红”之前,无非是一间二节楼的小冷饮铺,半死不活。
老板是个外地女人,绰号“三姐”,独身,抽烟,不说话,毛边短裤人字拖,趾甲涂的
猩红,整个夏天都斜倚在门口,伸出暴了青筋的胳膊,来回拨弄琉璃珠的帘子。那时候
县城里满大街都是《新鸳鸯蝴蝶梦》,三姐却偏喜欢《样样红》,敦实到能当板凳的黑
音箱,动不动就绞的卡带,翻来覆去就那一首《样样红》:青春少年是样样红,可是太
匆匆。虽然依旧没人来吃冰果,但夏天过得照样飞快。也是卡带听多了,这三姐稀里哗
啦扯掉琉璃帘子,竟把冷饮铺改成音像店。结果生意爆火,三姐也忙了,越忙越胖,胳
膊上的青筋没了,腿也粗了,没法再穿毛边短裤倚门了。十年过去,二十年过去,卡带
摆大街上都没人捡,胖乎乎的三姐不知何处去也,音像店数易其主,活像一只不会跑不
会叫的流浪狗。“样样红”的名头倒是从来没变过,大概都想图那一吉利。从烧烤到冷
面,等五滚搬进来那会儿,已经成酒吧了。说是酒吧,其实白的啤的洋的卤花生猪大肠
什么都敢往菜单上整。也难怪,在小县城里光摆酒纯属自寻短见。不给小河南交保护费
也是自寻短见,这不五滚就搬楼上去了么。拎一管“五联动”上去的,谁敢拦?屁滚尿
流赶紧把保护费交了。五滚却不走,说,我是替小河南来罩你家的,这要是搬出去,怎
么向社团交代?一屁股住下来,白吃白喝不说,还男的女的招一窝儿,有事没事就“溜
”趟“冰”什么的。小猫也老去凑和。飞机骂过他好几次。没用,小猫年轻嘛,哪会长
记性。
这五滚也不是县里人,大舌头,说南方不南方,说关里不关里,没老婆没孩子,也
从未听他提过什么爹娘。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跟九叔混的。也正因没家没业,五滚混起
来就比谁都狠,早上大腿吃了砂枪粒子,晚上缠着绷带出去喝酒。九叔其实不怎么待见
这种不惜命的,更别提不要脸的。飞机就惜命,还要脸,难怪九叔把他当成干儿子。
五滚自从搬到“样样红”楼上,白天领弟兄们“溜冰”,晚上搂女人“散冰”。小
猫之流可是眼红羡煞。社团风气就这样颓了,九叔数次大发肝火,可也无力回天。图个
乐子嘛,谁出来混不是为这个?可飞机就不图这个,第三个本命年了,早浪荡够了。他
知道五滚这般其实很没意思。睡天睡地睡王母娘娘,哪有睡自己那张床心里实秤。
五滚这张床吧,忒大,被子更大,整间屋子都盖住了。冲墙那头,五滚正叼烟躺着
,膀子上的刺青密密麻麻,活像是一堆爬动的虫子。冲飞机这头,被子底下露出五只脚
:三只小的,月牙形,涂了趾甲,女人的;两只宽大肥厚,纯粹俩肉垫子,五滚的。
飞机找不着地儿坐,摇摇头笑:“五滚,正月十五不是你这么个过法吧?”
“正月十五?我他妈从三十儿一直输到十五?”
五滚扔给飞机一包烟,被子底下的两只大厚脚板摞在一起。三只猩红趾甲的也跟着
变成四只。飞机总算松了口气。
“我刚从老头儿家过来。刚搂完一针胰岛素,就说要去测血糖。这他妈老头儿,就
自己糊弄自己吧。”飞机点着了烟。
“那还测个屁血糖?直接测胰岛素不揪得了!”五滚大笑。没笑几下又改成咳嗽。
枕头旁边抓起矿泉水瓶,拔掉插着的塑料管,一口痰吐了进去。
塑料管插矿泉水瓶是用来“溜冰”的,飞机在小猫那里见过。小猫叫它“经典装备
”。小猫说这话时飞机扇了他一巴掌。
飞机靠着五滚对面的墙,笑着说:“兄弟,少溜点冰吧。”
“少溜点冰……”五滚从床上站起来,拉开落地窗帘。一窗户的蓝天白雪,更衬的
屋里憋闷。飞机盯着那四只女人的脚,试图从其形状去揣摩它们的主人。
五滚光着身子,打开窗户,扔了烟头,一身肥膘发出颤动。飞机想:明天我必须锻
炼。
五滚拉开壁橱,拎出一个四方的铁笼子,里面蹲着“平房”。五滚蹲下来拍了拍铁
笼子:
“喂,平房,飞机哥问你呢,以后能不能少溜点冰?”
这“平房”便是那只省城押给九叔的猴子。笑话,猴子哪会有什么名字。只因为省
城那帮犊子是在平房区起的家,九叔打心眼儿看不起他们,所以就给猴子起名叫“平房
”。也许是水土不服,“平房”一到半夜就吱吱乱叫,九叔本想一锤子把脑袋凿开吃猴
脑,可被飞机劝住了:万一省城那边再问这猴子,又该咋说?一来二去,“平房”就让
五滚拎去了。“平房”是母的,小猫便打趣说五哥嗑药嗑懵了,要玩儿人兽恋,被飞机
当场喝住。可过后冷不丁一寻思,自己也给噗嗤逗笑了。
“平房”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若非婴孩般的身形和一张红色毛脸,它那安静
几乎把它变成一只猫。
“刚开始在我屋儿平房也天天穷叫唤。哥儿几个嫌吵,就给它溜了几回冰。好使,
溜完就不叫唤了。”隔着笼子,五滚用“溜冰”的塑料管去捅“平房”的眼睛,一遍一
遍地轻捅,“平房”一遍一遍地用小小的毛手挡开,不厌其烦。脾气好的简直不像猴子。
“这是啥意思?”飞机也蹲下来,指着套在“平房”胸前的红色女式内裤问。
“这不猴年么,给它也过一把本命年。”
五滚抱肩蹲着,浑身的肉不断发出颤抖。飞机没法停止想像他那低垂的阳物如何在
地板上扫来扫去,头皮一阵发麻。
“我要是把笼子打开,你说平房会不会跑?”谢天谢地,五滚身上的肉终于不抖了。
“肯定跑啊。”飞机递给五滚一支烟。
“我赌它不跑。几百?”
“五百。”
五滚真把笼子打开了。“平房”依旧猫也似地蜷缩在那里,仿佛这笼子的闭合与它
毫无关系。
“邪门儿了!”飞机趴下去,想看看五滚是不是在“平房”的屁股底下动了什么手
脚。
五滚很得意,把笼子的小门来回扇了几下,“平房”还是没用任何反应。
“别趴那儿瞅了,屁股底下啥也没抹。”五滚一把将“平房”揪了出来,抱在怀里
,活像是一个身躯庞大的孕妇在抱一个毛呼呼的婴儿。
飞机把手伸笼子里摸,也没摸出什么古怪。
“操,真邪门儿了。”飞机嘟囔着从皮夹克里掏出钱包。
“邪个�门儿!我在东方�练过这败家猴子,”五滚接过五张百元钞票,卷成一个
纸棍,往“平房”的嘴里捅。“平房”继续用小毛手去挡。“很简单,你就把笼子挂在
顶楼的窗口,再打开门,最好挑哪天风大,笼子来回晃,猴子在里头就跟荡秋千似的,
爪子紧紧攥住铁杆儿。笼子一落平地,你看它敢不敢出去。”
五滚抓住“平房”的毛手,用它去挠被子里女人的脚心。四只脚挨个缩了回去,红
趾甲的两位主人随即现了身。飞机猝不及防,都看清了。扎眼是够扎眼,却跟想像的差
距太大。俩货一起喊“五哥你作死啊”,被子蒙脑袋又躺下去了,月牙儿式的脚缩在被
里再不出来了。
五滚嘿嘿笑道:“飞机,裤子脱了,俩一起整。”
飞机摇头。
“飞机,我他妈不想混了。我想找个所儿把冰戒了,然后去南方。”五滚忽然叹口
气,把“平房”胸前的女式内裤拽了下来。
“想好了么?”
“想好了。”
“想好了就好。”
“老头儿用车干啥?”
“去江边儿。”
“江边儿干啥?”
“拉小姐,省城来人了。”
“为啥开大屁股林肯?轿子不行么?”
“雪太大,还是大屁股能搂起来吧。老头子怕耽误时间。”
“操,怕耽误时间!耽误我他妈一辈子了!耽误时间!”五滚把“平房”放回了笼
子,小门还是开着。
“车钥匙在我夹克里,你自己拿吧。”
飞机把手伸向五滚的西服。这么冷天,老二都能冻成冰棍儿,还穿西服?够能耍漂
儿的。除了钥匙,飞机还摸到一个家伙,实实在在的家伙。九叔曾给小河南定下这样规
矩:除非干仗,谁都不许揣家伙。所以说是凡规矩都是扯蛋,逗你玩儿的。
五滚问飞机身上有没有钱,借两扎用用。有倒是有,可你从三十儿输到十五,谁傻
逼谁借给你。五滚哈哈大笑,腿上肥肉乱颤,那片砂枪粒子留下的疤在密密麻麻发抖,
伤疤底下没挖干净的砂枪粒子都快抖出来了。
五滚扯过西服,掏出家伙。
“这个押给你行吧?就他妈两扎。”
飞机接过了乌黑的家伙,温吐吐的有点湿,有点凉,不知道是自己手出的汗还是五
滚的。他混这么多年,其实头一次摸家伙,沉甸甸的在手里感觉真就一样。
“上子弹了么?”
“你拉上保险,打开窗户,往外搂一枪不就知道了。”
五滚回到床上,脑袋蒙被单底下,乱拱一通,四只女人的脚又嘻嘻哈哈伸了出来。
飞机临走前,五滚在被子里喊:
“把门带紧喽,平房该跑了。败家猴子溜过冰,可是会咬人的!”
Saturday, January 23, 2016
正月cult十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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