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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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uoer (阿珏~有多少水木可以重来),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过年】 年味儿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Feb  4 19:38:42 2016, 美东)

年味儿

又到过年时分，网上微信上齐齐感慨生活越来越好，年味儿越来越淡。想想从小到大，
从小城到北京到国外，好像确实如此，又好像不尽然。

小时候的年味儿是浓郁的，但也有些被动。进入腊月里，妈妈总会安排我做家务活，大
扫除。扫地擦桌子都是日常清洁，似乎对不起过年这么隆重的节日，必须把犄角旮旯全
部打扫一遍，被褥全部拆洗一遍，门窗全部擦一遍，窗帘全部洗一遍，方才对得起“年
”这么盛大的事件。于是腊月里滴水成冰的时候愁眉苦脸得端着一盆冷水擦这里擦那里
，洗这个洗那个，可算不得多快乐。好处是有时候在床底下找着了夏天遍寻不见的玻璃
球，小玩具，但时过境迁也算不上多么惊喜了。

另一桩大事件虽然也要使用体力，就比大扫除开心很多，那就是去姥姥家送各种食物（
多数是生的），然后再拿回来各种食品（多数是半加工好的或者熟的）。那个年代父母
单位一到过年都要发些吃的东西，面粉啊油啊肉啊鱼啊，我父母双职工，懒得弄也弄不
好。于是我就负责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姥姥家。姥爷以前给日本人开的饭店做过厨师，颇
有些厨艺，一到年关就可以大展身手：卤猪肉卤牛肉，卤猪耳朵猪头肉，做水晶皮冻，
炸带鱼腌鸡肉，包饺子蒸馒头，炸丸子炸油排叉。。。于是我又负责把这些熟食运回家
。一来一往路途颇远，虽然是小城，也要做两趟公交车去两趟公交车回。尤其是第二趟
公交车车小人多，不机警上前或是使出全力，根本上不去。我就曾连续两次被挤下来第
三次才上去的经历。虽然奔波挤车很累吧，可是手里拿了好吃的东西，脑子里想象着好
吃的味道，心里还是开心的。等到了大年夜或是初一初二，亲朋好友共聚一堂，一家一
个菜轮流献宝：姥姥的卤鸡，三姨的烧肉烩菜铜火锅，四姨的糖醋鱼，二姨的各式拌凉
菜，大家一起给白馍点红点给饺子里放硬币，当然最后少不了姥爷的各式经典炒菜。而
且那时候真的有机会吃一些只听过没见过的菜，比如烤鸭，卤山鸡肉，红烧海参。。。
虽然狭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烟味呛得我直咳嗽，谈笑声高得我听不清，嘴上可是吃个
不停，心里更是美滋滋的，还要用心记住几个最特别的菜，回去好跟小伙伴们吹一吹。

这么想来，小时候过年最开心的，就是做好的吃好的了。穿新衣虽然不能算不开心，可
是北方的冬天那么寒冷，小时候都是穿着棉袄棉裤裹得和球似的，虽然“球”外面罩了
新衣，可还是改变不了“球”的样子，所以也谈不上多美。至于另一项男孩子喜闻乐见
的活动，放鞭炮，我并不喜欢，所以也不怎么买也不怎么放。反而经常过年期间走在路
上要被从天而降的小鞭炮吓一跳。另外就是压岁钱了。我的压岁钱到不少，平时没什么
零花钱一下子领到这么一大笔钱（虽然也就是几十块），光摸摸簇新的票面也是暗喜的
。可是我们那里过年真的就是人人回家，商店是家家关门，不到初七没有店营业，有的
甚至要等到十五！坐拥小财却无处可花，乐趣一下子少了很多。所以说小时候年味最足
，和那时候平时食品匮乏直接相关。大家热衷于做也热衷于吃。到了我上初中八十年代
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平时也可以吃鸡吃鱼下馆子了，年味就一下子淡了很多。过年开
始变得像敷衍的快餐，而不是精心的盛宴了。

我记得先是姥姥家也不爱大张旗鼓做各种吃食了，都改为从各式熟食店买现成的。过年
聚餐也不搞一家一个菜了：早早就把各种采购来的凉菜熟食分装好盘，大家随来随吃，
流水席一样。吃完大人们就开始打麻将，常常一打就一天一夜。。。孩子们呢？自然也
管不上了。我们因为也都大点了，也打打扑克丢丢骰子玩些小钱。过年似乎和赌博直接
挂上了钩，其他的活动反而都退而其次了。

就这么着上了大学，离开小城来到北京，过年回家一趟暑假回家一趟。两下一对比，反
倒是暑假回去更好玩一点。过年大家总要搞些例行公事，拜年啊聚餐啊，又不再有以前
的那种“仪式”感认真劲儿，敷衍潦草走一遍流程，人人都觉得累又似乎浪费了时间。
暑假回去，没有了那层“规矩”，亲朋好友三五小聚，或是约着周边玩玩，反而有意思
多了。

后来来了美国。一晃就是十年。上学毕业搬家工作，中间扑通扑通生了两个小娃。我倒
重新有了“过年”的感觉。每年岁末年初，到不拘泥于腊月里，我开始自己又擦又洗，
搞“辞旧迎新”大扫除。过去一年积累的衣服也好东西也好，该扔得扔，该捐得捐，旧
的洗干净，新的换上来。里里外外，气象一新。进到腊月里，就开始采办各样年货：挂
历须有阳历和阴历，窗花，对联，门上贴的福字，桌上摆的腊梅水仙花金桔。。。旧金
山奥克兰的中国城，一趟不行去两趟，买红包，利是糖，金币巧克力，新鲜过年花卉；
到家门口的银行换新钞票（话说可能居住湾区，每年过年前银行都早早准备好了新钞票
，有时候还送红信封）。紧接着大年快来了，早早订好年夜饭菜谱，必须有鱼，因为要
年年有余，然后必须有饺子，自己包还是饭店买就看时间方便了。再和LD合力做几个菜
，要是父母或者亲戚在，就更热闹了。等大年一来，小朋友一起床就互相拜年，派发红
包，父母在的话给父母拜年也发个红包。给小朋友穿上早早准备好的唐装，春节这天要
穿去学校庆祝自己的节日。然后按照事先约定的，去小朋友班上讲讲中国人春节习俗，
一人一个红包备好，里面放上利是糖或者巧克力或者贴画。晚上回来全家人要齐看春晚
，然后接下来的一两周朋友聚聚，喝喝酒，聊聊天，互相拜个年。每年到正月十五，旧
金山中国城都有舞狮舞龙，自然不能错过。人山人海了挤一圈，被鞭炮声锣鼓声震震耳
朵。尤其给孩子们买一些小鞭炮，晚上回来后院放一放，炮竹声中辞旧岁，春风送暖又
一年！

这样看来，我到了美国有了孩子以后，年味儿又回来了一些。那种认认真真准备，认认
真真过的感觉，就是我以为的年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