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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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ixiaoxiaoyu (我爱小小鱼),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往事琐忆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Fri May 27 16:38:54 2016, 美东)

哥刚才到鼠房里面循例溜达了一圈，外面阳光明媚的，斜斜的光线从窗口射进来，非常
的安静。整个lab里面空无一人，师弟师妹们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含屁去了，师姐们估
计也忙着回家化妆打扮准备晚上和老公们温存，师兄们大约是奔波在接孩子的路上，或
者在家里面正在择菜洗菜伺候老婆，老板估计现在心里面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克扣我们那
点点可怜的工资呢。看着这帮老鼠们安安静静地窝在笼子里面，听着lab外隐隐传来的
姑的胃看得，突然有点似曾相识的感受，好似在梦中曾经遇到过同样的场景，或者是几
年前的某个周末的午后。再想想，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没错，这个伤感的记忆中还应
该有那么一个人该出现。

哥曾经自杀过，准确地说，差一点就自杀了。也怪哥那个时候年轻气盛眼高过顶，怀揣
着豪情万丈地心绪踏上了米国的土地，还在心底许下如此的誓言：踏上这片土地的是一
个普通的贫穷猥琐男，离开这块土地的必定是震惊世界的中国离谱慢！可是血淋淋的现
实立刻打破了哥所有的对未来的幻象，也怪哥眼高手低自视颇高，经常跟老板争论。哥
那个时候真是拿衣服，总是相信天道酬勤，所以为了证明给老板看哥论点的正确性，经
常在lab里面熬夜。这里面发生的一系列痛苦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啥特别的，索南丝女们
许多都经历过，跟老板闹翻了，有一门课得了c，然后老板让哥滚蛋。其实那个时候哥
已经染上了抑郁症，唉，也怪哥太自我封闭，太相信自我奋斗了，乃至于不愿意和别人
沟通，不快都郁积于心，加上生活规律不好，饮食也很差（哥经常在周日晚上做一周的
食物），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也怪哥信奉自古华山一条道，
太一根筋了，一下子在最得意的地方栽了跟头，竟然难以从心里面接受，一下子有了轻
生的想法。想着离去以后老板所受的千夫之指，想着报纸媒体哀悼希望之星的陨落和众
人惋惜的神情，心里面经常对离开这个世界非常的期待。

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午后，哥下一个monday就不能进实验室了，所以来跟老鼠们告个别，
然后就碰到了那个５３岁的猥琐的访问学者。哥对他印象很不好，进实验室第一天，老
板跟他介绍哥的时候丫笑得璀璨之极，结果跟哥一握手立刻就把脸拉下来了，还挑起右
眼眉扫了哥一眼，让哥立刻就从心底愤怒起来。不过哥没敢让他看出来，还是一脸谄媚
地笑请他照顾，结果丫竟然从鼻子里面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后来知道，他已经在
lab里面１年半了，再呆半年多就回去了。好像老板对他的工作也不是很满意，丫经常
偷偷上班的时候逛１b和低耳塞，有次偷偷看白牛网站让哥给撞见了，结果丫还很不高
兴地瞪了哥一眼。看着他那个地中海的头，哥扭身离去的时候新里面想真是个老流氓。
见了他心情更不好，所以哥就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准备匆匆而过，没想到这个老帮菜竟
然叫住了哥，说有话跟哥说。哥突然很不耐烦，想说说个鸡巴蛋。不过还是克制了一下
，抬头看看他，发现外面的阳光折射在他脸上竟然有点金光闪闪的味道，脸上也没有哥
想的幸灾乐祸的样子，反倒是一幅若有所思地神情。

后来我俩就座在鼠房旁边的胶台上聊天，主要是他说，哥就是垂着头听着。他就感叹生
活的不易，原来丫在国内很早就有phd，９０年代又在密西根拿了一个phd，一直不得志
，现在这个访问学者，还是号不容易争取到的。然后他就感叹说他的同辈里面有权有势
的多得是，乱７８遭的更多，说道这里看了哥一眼说包情妇的蛮多的。看哥不吭声，他
就止住话题。然后突然叹了口气说，其实他虽然比不了同学，自己蛮知足的。为啥呢？
他又看了哥一眼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村子里面是以卖血为生的，能活到５３的非常少
，赵老婆也非常难，经常是几个人共一个老婆。这个时候哥就有点吃惊，怀疑地看了他
一眼。他就用手拍拍额头说，没必要说瞎话，拉马套说的就是我们那里。
后来他又说了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他是非常低落所，积极歪歪的，好似苍蝇一般
让人心烦。后来哥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我饿了，要回家吃饭了。他有点吃惊，试探地
问哥要不一起吃。哥冷笑一声说，不必了。


回到apartment以后听了一会寂静的声音，碗也没洗，堆在哪里，有几只虫子在爬。哥
又从新里面冷笑一声，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太阳落山非常慢，终于捱到了７点。哥把门
关上，给家里拨了电话，电话那端传来老爹的声音，问吃饭了没有？哥答，吃过了。老
爹继续问，吃得啥？哥愣了一下，说，炒鸡蛋。那边沉默了一下，突然喜滋滋地说，咱
家的驴生了，是个母犊子，把隔壁的老张那个龟孙气坏了，他家前两天生，是个公的。
哥就觉得非常荒诞，在这样一个时刻，竟然说的是这些话。然后那边的老爹又高兴地说
，老张压了爹一辈子，就是从你上大学起他家猪蛋没考上开始老爹才出这口恶气的。哥
就支支吾吾地应答着。不擅言谈的老爹可能让小木吕激动得，说动说西的，后来突然总
结道儿啊爹为你骄傲，哥听了这个居然有点好笑，这个骄傲估计是从电视刚学的。想想
也难过，居然在这个时刻。

挂了电话以后哥就觉得一切该结束了。像所有的庄重时刻一样，哥把电话放号，跪在地
上恭恭敬敬地朝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不知道怎么眼里面一下子竟然充满了泪：就当你
没有这个儿子吧！

然后门就蹦蹦地被砸，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咋个回事？门外就传来５３的喑哑的嗓子
，快点开门，憋不住了，快拉裤裆了。哥有点茫然地打开门，见５３手里拎着两个外卖
的合子，怀里还抱着一瓶酒。

之后就边吃边聊，哥从刚开始的厌恶反感默默不语到后面的有１搭没１搭的说话。没想
到人一吃一喝，寻死的心情竟然没有那么迫切了。这个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眼里面充
满了泪水，说弟啊，老哥哥今天是跟你诀别的啊。哥就大吃一惊，难道被他发现了？看
哥吃惊的样子，他的眼泪哗哗地不停，说：你不知道啊，哥得了肺癌，晚期啊。这次提
前回国，就是不想死在这里啊。

哥就哭了，不单纯是为了这个悲痛的消息。泪眼模糊中，看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
后他就说，真不想死啊。

不到月底他就回国了，临走的时候他跟哥告别的时候哥眼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没想到他
居然冲哥济了济眼睛，说：一定要幸福啊　。然后就笑着转身离去了。

再后来就传来了他的死讯，是老板群发给组里的。哥早有准备思想准备，可是还是按捺
不住心底的悲伤，想起他临走说的话，想起他在哥屋里面的眼泪，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可是，等哥仔细一读老板的信更是大吃一惊，原来是服毒自杀的。哥立刻就有点懵，
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在那边正在跑胶的师兄闻声过来把
哥扶起来，看到哥正在看的email,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麻痹老王也真是够惨，老婆跑
了以后就染上了抑郁症，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过这个坎，自己把自己给搞死了！

麻辣戈壁，哥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