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共和国的灭亡及帝国的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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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古罗马共和国的灭亡及帝国的兴亡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Wed Oct  4 21:29:30 2017, 美东)

一、民主制度的基础及其丧失

　　古罗马民主制度的基础在于公民组成军队，而这背后又有两个原因：
　　第一、现代国家更主要的依赖于经济，近代以来，大多数战争都是由工业实力更强
的一方取胜；而古代经济对军事的影响较小，军事制度的意义极大，成为左右政治制度
的主要因素。
　　第二、当时的重步兵战术与民主制度相匹配。一方面，重步兵有相对平等的地位，
另一方面，这种军队对指挥才能的要求不高。
　　（与专制制度相比，民主制度之下相对缺乏名将，这不是智力问题，而是权威问题
。）

　　马略改制以后，实施雇佣兵役制，民主制度的基础日渐瓦解。这是民主制度灭亡的
根源。

二、帝制优于民主制度之处

　　第一、皇帝是军队的统帅，他比元老院或民选官员更容易获得军队的信赖。民选官
员更看重选民的利益而忽略军队的利益。国家的支柱是军队，而不是公民或者别的什么
人。在古代背景下，军队和公民分离的情况下，民主制度从长远看必然会导致倾覆。

　　第二、民主制度亦无法防止贫富分化和特权阶级垄断权力。实际上，马略改制的根
源即是贫富分化加剧，导致义务兵役制无法延续。在特权阶级垄断权力之后，就有了这
样一种逻辑：人们供养一个暴君要比供养N个暴君更容易。

　　第三、共和国的扩张使公民难于掌握全局，且全局与其切身利益的关系变得非常稀
薄，而皇帝本人和家族的利益却与全局息息相关。
　　拥有的公民权和选举权的人实际上集中于意大利半岛甚至罗马城。大多数公民沦为
无产阶级并蜗居在首都由政府供养，使得他们成为无用的寄生者。

　　第四、单一统治优于多头统治。这一点表面上看存疑，因为帝国本身也出现过四帝
共治并最终分裂成东西罗马帝国。
　　（注：罗马帝国的分裂在很大程度上是制度设计的结果，与中国日本那种单纯因为
权力斗争相持不下而形成的南北朝不同。）
　　区别在于，帝国的多头统治是基于地理形势的分裂，是因为国家太大无法管理的自
然结果；而共和国的多头统治那是真的多头统治，必然会导致效率下降。

三、帝制的缺陷和西罗马帝国的灭亡

　　帝制的缺陷在于它的统治过于巩固，以至于如果出现暴君，他就很容易为所欲为。
然而，由于在西罗马帝国范围内，民主制度的残留影响始终存在，加上其它一些因素，
暴君所面临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帝国各朝代统治都不是太巩固。
　　在很大程度上，导致西罗马帝国灭亡的原因并不是帝制本身的缺陷，而是帝制未能
真正克服共和国的缺陷：即罗马民族弱化的问题。
　　（注：我不使用“人民”一词，是因为“罗马人民”一词有特定含义，指的是可以
把自己装备成重步兵的富裕公民。）
　　表面上看，帝制使公民权变得不值钱，可以更快地发放出去，使国内的拉丁化进程
不仅在实际上而且在法律上不断推进。然而，罗马民族的弱化速度，仍然超过了公民权
的扩展速度和拉丁化的速度。
　　从马略改制开始，国家就越来越倾向于不是依靠“自己人”而是依靠“外人”来保
卫自己，而且这个“外人”越来越外。
　　一开始，服兵役的是罗马人民，即富裕公民；马略改制以后，开始依赖公民中的无
产阶级；凯撒的军队囊括了拉丁化的非公民（凯撒的政见就包括给波河以北的意大利人
以公民权，这显然是因为他的军队依赖于这些人）；然后就是，通过服兵役获得公民权
渐渐成为常态；最后，不再限于在军队中雇佣外族人，而开始直接依赖外族的军队。

　　为什么？
　　大概有三个原因：
　　第一、领土的扩张使人力资源相对不足。
　　第二、罗马民族生育率的下降。古人生育率的下降，远未到现代人这种丧心病狂的
程度；由于罗马民族相对优越的地位，其生育率的下降并不意味着人口必然下降或相对
下降，因为其他人虽然生的多，但是死的也多。然而，生育率的下降使容错率大大下降
了，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和瘟疫，就会造成人口的绝对下降。而这就会带来灾难性的
影响，因为人口的下降必然会原有的公共设施和防御设施难以维持，并使得蛮族有了迁
入填空的意向和可能。前者会有较长期的恶劣影响，而后者的影响可能是永久性的。
　　（也就是说，在古代背景下，一个民族保持高生育率和因为资源不足而必然难免的
高死亡率，比保持低生育率和资源充分条件下的低死亡率要好得多。因为前者的容错性
好，对于前者，导致人口一时性损失的灾难会使资源变得相对充裕，从而使死亡率降低
，使人口的数量维持相对稳定。）
　　第三、军事技术的演变使罗马军团不再拥有绝对优势。

　　在帝制之下，第一个原因被延续了；第二个原因，因为加速拉丁化和扩散公民权的
缘故，得到了缓和，但不足以抵消；第三个原因更无法扭转或抵消。

　　不管怎么说，古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帝制的问题主要是未能扭转民主制的颓势，因此
，即便是在帝国明显衰退的时期，他们也没有做出过恢复民主制度的努力。

四、东罗马帝国－拜占庭，类似于中国历史

　　东罗马帝国的封建化（指中国式的封建化，而非西欧式的封建化，下同），使得拜
占庭和中华帝国有了很多类似性。
　　封建化使得军事制度又进行了一次轮回，使罗马帝国再延续了一千年的寿命。先是
类似初唐府兵制的制度，是义务兵役制；后是类似于晚唐和宋朝募兵制的制度，是雇佣
兵役制。
　　只不过，由于像早期罗马军团那样的压倒性优势已经不复存在，罗马帝国这后一千
年的历史是反过来的：领土不断萎缩，最后萎缩回“城邦”。东罗马帝国－拜占庭的鼎
盛时期，曾经占有相当于罗马帝国鼎盛时期三分之二的领土；在另一些时期，也曾占有
半个罗马帝国；后来就江河日下了。

　　封建化的优势在哪里？为什么西罗马帝国没能采取这一措施？
　　这里要注意一点：古罗马帝国采取中国式的封建制度，远比古代中国采取古罗马式
的民主制度容易。因为这种封建制度在世界各地都是较为常见的，只是完善程度有所不
同；民主制度则是极为罕见的，对于古代中国人而言，是无从借鉴的。
　　封建化的优势是很明显的：它使国家再度依赖它的国民而不是外人。但封建化的前
提是人权的普遍低下，这使它在民主制度的残余尚存的时代很难推行。在封建化背景下
，公民权不再是特权，也不再是权利，而更主要的是义务。
　　可想而知，封建化只有在更晚的年代和帝国的东部才容易推行。虽然帝国东部的核
心地区是希腊，也就是民主制度的发源地，但希腊的民主远比罗马的民主更早衰退，而
其余的东部人民更习惯于亚洲式的专制统治。
　　当然，这不是说西部的人民就保住了权利，西罗马帝国灭亡了，权利也难免灰飞烟
灭。

五、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

　　本来想基于哈耶克的理论进行长篇总结的，但是，想想看也没用，就算了。
　　这里只说两条：
　　第一、为什么没用。
　　历史是有内在规律的，这个规律肯定不是人道主义。然而，对于历史规律的理解不
能过于具体化，因为最重要的历史规律就是：人类历史是试错的结果，不是根据理性构
建的。
　　第二、马克思主义者和白左自由派的历史观和社会观都是基于人道主义的。
　　先说一句：我们很容易确定什么是错的（比如，你不可以喝浓硫酸），但很难确定
什么对的（哪种饮料最健康？）；所以，我指出他们的错误，和他们根据“正确”的理
念去构建社会，不是对等的。
　　白左自由派被人道主义驱动是显而易见的，马克思主义有《资本论》这样理论性的
读物做后盾，貌似不是被人道主义驱动的，实际上也还是。
　　姑且不论《资本论》中充斥着的人道主义情绪，我只扒一下马克思的履历：
　　马克思不是苦心研究历史和经济，撰写《资本论》以后，才得出了共产主义理念的
。恰恰相反，马克思是先发表了《共产党宣言》，试图挑起社会革命，失败以后，才钻
研学问的。
　　也就是说，共产主义理论在其提出的时候，并没有深厚的理论基础，而是被某些浅
薄的意向所驱动的。综合考察一下，这种浅薄的意向显然就是人道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