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行记之一 - 这一路开车开得老了1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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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aintcat (蓝聪聪), 信区: Prose
标  题: 土耳其行记之一 - 这一路开车开得老了10岁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Apr 28 06:44:16 2015, 美东)

从Kusadasi到Side，地图上6个小时19分钟的路程，聪聪开了11个小时。至今尚未出车
祸，马上还要开一个多小时去安塔利亚，希望别出问题。

大前天，开车从Izmir到Kusadasi。路上停下来看了一个Smyrna城邦的agora（集市），
包括一个保存很完好的residential house的地下水道和basilica。看了才20多分钟，
结果开车出来的时候，聪聪一个倒车没倒好，被人逼到了一个只容一车勉强通过的狭窄
小巷子，弯弯绕绕的。还撞到了一个人家的室外大花瓶，眼看着那个很机灵的土耳其小
男孩站在大花瓶边上，大声叫爸爸！爸爸！还好他的爸爸始终没出来。好不容易开出去
，我要求停车在路边看一看Izmir的海湾和依山而建的城市，他死活不肯，说不能再出
事儿了。于是一路带到Kusadasi。

我不会开车，聪聪也只在北京上过两次高速，其中一次还出了车祸，所以这次在土耳其
租车沿着西南沿海一路开下去，加上由于第一天的“酒店事件”（之后会叙述），我们
为了省钱连GPS也没舍得租，几乎是提着脑袋的半自杀行为。但这不是我做过的事情中
最离谱的一件，聪聪也燃起了“要挑战一番自我”这种他平时从来不屑的想法。

开到Kusadasi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我一路又是惊吓、又是因为没看到izmir海湾而生气
，还好酒店不错，叫做Kismet Hotel，是一个苏丹后裔的私宅转成酒店的，建在一个很
安静的小山丘上。整片山丘只有一家酒店，很奢侈的让大片的地长满野草。我们的房间
很小，但是雪白的床单和家具，雪白的大理石栏杆的阳台，阳台下是郁郁葱葱的小山坡
，房间就在山坡最边缘的上方，正对着大片的浅蓝色爱琴海。对于女文青来说，简直没
有更美的画面了。

因为酒店很好，加上当时对聪聪的驾车技术的担忧，我们决定在Kusadasi多住一晚，总
共住了三晚，不去棉花堡（Pumakkale）了。到Kusadasi的第一天下午，两个人先去附
近marina club边的餐馆Bebop吃了两条大鱼，一条做成蘑菇浓汤，一条烤。还一人吃了
一只大洋蓟。吃完去Migros超市买了黄瓜和面包，回去聪聪一觉睡到天黑，也没有起来
陪我看日落。等他醒来，什么也看不到啦。天完全黑了，只能听见海浪声。天上云很多
，连星星也看不见。

第二天早上，开车去Ephesus（以弗所）。这是所有来土耳其的人都会去的地点。我不
幸穿了一双软底芭蕾舞鞋，而且从玛丽教堂拐出来以后，为了看一个不知名的远处山上
的废墟，走了一条不在旅游路线上的路，累得死去活来，还踩在泥浆里，被虫子又咬了
一口。在Ephesus转了五个多小时才出来，已经到下午两点多了。因为这是每个人都会
去的地方，讲历史遗迹什么的，真是也没有意思。现在谁不会google呢？google一下，
每个人的游记都在说Ephesus，他们说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因为都是google出来
的。想多了解一些，可以看盐野七生的《罗马人的生活》。再多一些，可以去大学修希
腊罗马史。说起来，我对于在历史名胜或者自然景观前拍照的人，之后放在blog上的人
，觉得无法充分理解其行为逻辑。比如我刚才google出来一篇游记，一位穿着黄色短袖
汗衫和牛仔短裤的中年妇女，满篇都是她站在各种墙壁和建筑的废墟前举着剪刀手，不
知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行为艺术，就是这样一位穿着现代汗衫T恤的妇女，和古代
的建筑，形成了历史沧桑变化的对比，而剪刀手，是她作为二十一世纪现代人活生生生
命力的体现，而废墟中原来生活着的公元后二世纪的古罗马人，或许也有类似的可爱手
势哦，比如把手举在头顶装兔子耳朵？只是他们藏在照片的看不见之处，无奈不能让我
们看那两只可爱的兔子耳朵。

从Ephesus出来，开车去旁边的Selcuk小城吃了午饭，却转来转去找不到停车位，最后
停到了快1公里以外。餐馆叫做Ejder，就是一排餐馆的第一家，看起来无比吊丝，但是
lamb choplet做的好吃得出奇，比之后吃的都好吃。我喝了一瓶当地产的Efes啤酒，味
道很好，可惜聪聪要开车没有喝。Ejder吃饭的地方，正对着小城中间的三根破旧大柱
子。其中一根柱子上，竟然搭着乱糟糟的鸟巢。

说起来，人生中最最惬意的事情，无外乎在疲惫的时候，喝着冰凉的啤酒，一边吃烤肉
，一边和志同道合的人聊天吧。这次土耳其之行，这样快乐的事情几乎每天都要做两次
。离开伊斯坦布尔那晚，我们在步行了30多公里的辛劳一天后，找了一家蓝色清真寺对
面屋顶的餐馆吃饭。风呼呼的吹，下面是灯火通明的伊斯坦布尔夜景和波斯布鲁斯海峡
，和聪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聊我们各自记得的《罗马人的生活》里的段子，真是无比
的惬意。

在Selcuk吃完后，看看时间才只有下午三点多，两个人决定开车去附近另一个城邦
Priene。路上遇到一个环岛，现在在地图上查一下，似乎叫Sanayi Sitesi的环岛吧，
总共有8个出口的环岛。我们第一次环出去，开上了逆行车道，缺乏开车经验的聪聪几
乎崩溃了。在路边停了好几分钟，过往的司机纷纷向我们愤怒的鸣笛。冷静下来以后，
我们决定找机会掉头。等了几分钟，总算等到一个空档，掉头开回去环岛。回到环岛，
开始绕第二次，两个人一起数第几个出口，却竟然数的不一致，来不及争论，聪聪按照
他数的出口转，竟然又出错了口，一下子开进了一片繁忙的居民区。这下两个人绝望了
眼看着天要黑了，我们只能决定不去了。

插进来说说土耳其人开车的行为吧。因为这是讲述土耳其的行记，我又为这次旅行看了
希罗多德的《希波战争史》，他的那种七岔八岔、线索混乱、喋喋不休的记述方式，不
知为什么在我的脑子里深深留下了印记。

我们这一路，开了高速、国道、城市里的道（他们叫Caddesi、Yulu、Sidesi、
Boulevard，道路状况并不是和我们的一一对应的）、小巷子、山路、非常下载的盘山
公路、没有路的黄泥，都开过。即使聪聪经验严重不足，却没有遇见过特别的险情，除
了我和他都全神贯注看着交通状况以外，也因为土耳其司机的开车技术很高。他们基本
不遵守限速，比如90公里限速的公路，基本上路上的车都要开到120公里左右，开到150
公里以上的也大有人在（包括不甘寂寞的大卡车），但是超车、转弯、停车等等，他们
都会给后面的人充足的提醒时间，很少见到横冲直撞、舍生忘死型的司机。我和聪聪一
路都没有超过速，后面也从来没有司机滴过我们，尽管我相信他们是非常不耐烦的。从
Denizli开到Side的路上，有一段公路在修，因此临时改道为盘山公路，公路只有2个车
道，分别是我们的方向和逆行，而且路边栏杆没有做好。所有的车都在以蜗牛速度爬行
，我们的逆行方向有一辆大卡车，后面老老实实的紧跟着十多辆小汽车，没有人超车开
到我们这个车道上来，就像一群小鸡跟在老母鸡身后，实在是可爱。

回到酒店边上，两个人沮丧的去一家叫Mezgit的路边馆子吃饭。馆子里猫泛滥，有一只
吃饭的时候就蹲在旁边的矮墙上，随时准备跳上餐桌。其它的在桌下乱窜。但餐馆挺好
，还提供humus，是我在奥斯丁最好的黎巴嫩同学Ziad以前最爱吃的。我点了让聪聪尝
尝。大海虾烤的也很好吃，但羊排远不如Ejder。吃完饭回去，站在酒店山脚下伸出去
的白色栈桥上看日落。上一次看日落，是去年十二月和聪聪在马赛附近的Frioul岛上，
因为是淡季，小岛上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一次也是淡季，看日落的这一天，也只有
我和聪聪，感觉真是很浪漫。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中学生。

爱琴海岸在这个季节，快到八点才日落，八点半以后才天黑。我们回到屋里，继续坐在
阳台上喝啤酒，用观星软件看星星。前一晚云很厚，这一晚云散了，星星很多。第二天
，我们要去Priene和Miletus。来不及重看《希波战争史》，我就找出了一篇天涯上的
人写的希波战争，一边大口喝酒一边读给聪聪听。聪聪却对曾经生活在Miletus的泰勒
斯更感兴趣些，把wiki上写的泰勒斯的成就都研究了一番，看看是否是他的原创。

早上睡了个懒觉，起床出发去Priene。一路小心翼翼，不幸的是，在那个环岛上又出错
了口。回去再开，又错了。简直不可思议。虽说有八个出口的环岛确实少见，而且全无
必要，但照说两个人4只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路，怎么也不至于开错4次出口。但现实就
是如此，不管如何莫名其妙，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好在这次是白天，重新导航以后，
地图指示我们穿过居民区，从另一条路走。聪聪最害怕在居民区开车，大花瓶砰的倒地
的声音尤然在耳。

好不容易开到Priene，整个古城建在山上。一个人也没有，和Ephesus的人潮汹涌形成
了鲜明对比。最壮观的是雅典娜神庙，竖着5根大柱子，据说比原先的短了3米，前面的
山顶平台上堆满了，真的是堆满了柱子。。我因为来之前读了好多历史书，古城历史和
建筑什么的，可以一边走一边给聪聪讲解。最好的是没有人。想象一下，那么大一片地
方，遍地是2千年前的柱子和废墟胡乱堆放着，随便脚底下踢一块石头，上面竟然都刻
着字。

这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在Miletus就更强烈了，现在可能真是旅游淡季，加上不是热门
景点，Miletus方圆几公里的地方，总共只遇上过四、五个人，以及临走前的一个小小
的旅行团。我们从大剧场下来，开始了一场痛苦的找所谓的Lions bay的活动。地图上
标着有个叫Lions Bay的地方，还有个狮子像，我们先是从大剧场的左手边小路窜过去
，走了快一公里，发现进入了茫茫的农田。一个开拖拉机的老农民发现我们很茫然，用
我们听不懂的话指着前方。我们依言继续往前走，结果进入了更深的农田。只好折返，
回去走另一条路。结果又走进了一片茫茫的农田。这时候，我又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从农田可以走到大剧场所在的山脚下，然后爬上去就可以到大剧场，然后在高处俯瞰一
下。最后我们总算走上了正道，暴殄天物啊。满地的大理石、石柱子，埋在土里，露出
一个角，四周长满漫漫的杂草。

Hero's tomb（Delphinon) 雪白的柱子前面，长满了粉红色的花树，整个temple都陷进
茫茫的水塘里。这真是无法言喻的形态的美和色彩的协调。纯净的蓝色天空和白色的云
，灰色的断壁残垣和雪白的柱子，绿色的野草和河水，粉色的春意盎然的花团锦簇的树
。仿佛这片美丽的春意是2000年前优雅的古人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而我不得不感谢他
们的煞费苦心。即使找不到Lions Bay，也完全无所谓。然而就在身边，是Grand
Harber Monument的废墟，显示着这一片曾经是港口边。如今，海水已经被河流带来的
泥沙填满，港口变为陆地，而现在这些已经浸在水里的废墟，不知道是不是几百年后，
将会有一次沉没于水下，再也没有人能遇见这样让人感动的美丽？

（待续）